政委的一家人跪在棺材边上哭得*去活来，抑扬顿挫的哭声使很多人也情不自
禁地抹着*泪。
孙德富记得，开追悼会的那天，气氛严肃而沉重，不仅是全农场，几乎是全
村的人都来了，他坐在后面，看到许多人的*睛都哭红了，然而他却没有一滴*
泪，他不是不难过，只是为老政委的*而感到不值当。
一个gao尚而无*的好人替班sheng产队长修shui库挖土方时不幸被一个哑*炸*了，
*后被赤dang当成先进典型，事迹被宣传得人尽皆知，老政委成了「寨大」，成了
「庆大」，成了「焦禄」，老政委变成了一个符号，一个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」
的符号，没人真正知晓老政委是一个什幺样的人，除了他以外。
就像记忆中的那样，sheng产队队长，那个原本应该被哑*炸*的家伙，放下手
中的纸，咳嗽了两声，用很大的嗓门，号召所有人都要向老政委xue习，化悲痛为
力量，为早日修好shui库而努力奋斗。
三十二年前，孙德富坐在这里很想笑，可是他不能笑，现在年近六十，身患
绝症的他不想笑，可是却笑了，他笑得不是别人，笑的是自己。追悼会毕，送葬
的锣鼓声响了起来，鞭*声响了起来，有人把棺材盖钉上了，只见老政委的妻子
和女儿扑在棺材上，嘶心裂肺地哭喊着，再见此情此景，他想，如果自己这个恶
贯满盈的坏人*了，又会有多少人为他的*而痛哭*泪，多少人为他的*而开怀
大笑，思绪至此，他笑得像个孩子，如释重负。
送葬的队伍出发了，有人村口燃起了火堆——按照古老的风俗，每个人都要
从火堆上跨过去，据说这样才能避邪。村里选出八个大力的民兵，抬着棺材朝山
上迈开了步子。一路上尘土飞扬，锣鼓喧天，锁呐gao鸣，有人撒着纸钱，有人不
时地点燃了鞭*——噼噼叭叭，*鸭猪gou被吓得发抖。
老政委一家人已经哭不出声音了。孙德富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走着，多年
来，他一直记得那口棺材下葬的地方，每隔几年就回去看看。文革结束不久，shui
库终究还是修成了，坟*也被平了，坟墓之地变成了一片荒地，垃圾遍布，无人
问津。
八十年代中期，荒地上盖起了一个红砖*子，是一个小院子一样的，两层楼，
当zuo了工厂的医院，在医院的斜对面，是一个车间，那个坟*的位置就在车间和
医院之间的空地附近。
九十年代末，医院和车间都拆了，荒地上的树也砍了，坟*的位置盖起来红
砖的gan打垒*子，分给了厂里的职工，当时可能为了能够分到这样的*子，厂里
的人还争得面红耳赤。进入新世ji，那些红*gan打垒*子又拆了，又修了灰*的
shui泥墙宿舍，宿舍的周围栽了树，有的空地当作了停车场。
而这场三十二年前发sheng在这里的庄严追悼会，早已在这里人的印象当中抹去，
也许当年讲话的sheng产队队长，不久也牺牲了，也许活到了今天，也许还住在这个
院子里，在每天傍晚，牵扯gou走过宿舍区那个当年坟*的位置，心里想的是孙子
上初中选校的事情。
孙德富可以断言，在诺大的厂区，当年参加过追悼会的人早已经把那个英年
牺牲的「先进」忘得一gan二净，只有他还记得老政委的音rong笑貌，毕竟，老政委
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视自己为好人的好人，毕竟，没有老政委的培养和保护，
他也不会以「黑五类」之身加入赤dang，更不会成为农场的新政委。
当年仅二十九岁的他伸出颤抖的双手，从县革委会主任手中接过任命时，大
脑一片空bai，这样的任命即便对于那些根红苗正的「红五类」也是从wei有过的先
例，更不要提他这个父*都是「瀛洲特务」的「黑五类」了。
那是孙德富人sheng中的一道分shui岭，在此之后的七年是他一sheng中最难以忘怀的
岁月，在此之前的七年是他洒满了汗shui的青*年华，前者以悲剧画上句号以至于
他不愿再去追思，后者也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，如那场老政委的追悼会，
又如他人sheng中第一次来到合作农场时的所见所闻。
孙德富记得自己是跟着一大群下乡青年坐客车到农场的，大约是下午两三点
钟的时候，他们的车在一块路北边停了下来，车上农场的接待人员*着路南一个
叉路口前一座土木框架道：「农场到了，这座简易木架就是我们农场的大门，从
这座木门进去，向南再行一公里就是我们农场的总场所在地。」
没等他将*伸出窗外看一*路，客车便再次上路，直朝总场的土ma路急驶而
去。行驶了十多分钟客车开进了总场办公室前的大院*。
一路颠簸，这座名为「农场」的guo营合作农场，就是座落在这片波*似的，
一*望不到边的丘陵之上。当他和其他人从停驶在大院*的客车走出来后，场部
的接待人员把新来的青年们迎入了场部会议室大厅*。
稍作休息后，那位从市里始终陪伴众人而至的接待人员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早
已拟订好的分配名单，开始宣读起来，他和其他四名年ji相仿的下乡青年被分配
到了山脚下的「九仙sheng产队」。
从此，他和sheng产队里其他的青壮年男女日出而作，日落而归，每天在烈日下
都要gan上10多小时的活，一个星期下来男的胳膊和肩*，都像蛇蜕皮一样蜕了一
层皮，女的虽然长衣长裤，但脸上都晒烤的火辣辣的，连
